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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残缺的艺术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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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残缺的艺术都美
并非残缺的艺术都美
美,是滋润人的情感的雨露,是照亮人的灵魂的阳光。美与我们那么贴近,又那么扑朔迷离。千百年来,人类尽情地沐浴着美的雨露阳光,欣赏着美的精粹形态—— — 艺术;可是,对于审美的奥秘,我们却往往难以清楚地加以解释。清冈卓行的随笔《米洛斯的维纳斯》,对一个举世闻名的审美之谜,提供了一种有趣而又富于启发性的解释。其独特的见解,耐人回味,引人深思。
1820 年在米洛斯岛发现的这尊维纳斯雕像,出于公元前! 世纪前后古希腊雕塑家之手,曾一度湮埋于历史的废墟之中。当她再次降临尘世之时,虽然已经遗失了双臂,但仍以其无与伦比的美征服了整个世界。德国诗人海涅在重病缠身后的最后一次外出,就是前往罗浮宫去向他“幸福的时代所崇拜的可爱的偶像”—— — 米洛斯的维纳斯告别。法国雕塑家罗丹则由衷地惊叹米洛斯的维纳斯是“神奇中的神奇”’ 俄罗斯作家乌斯宾斯基的小说《她使我们挺直身子》,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家庭教师,身处于平庸的生活境况之中,日渐沉沦。然而,当有一天他站在了米洛斯的维纳斯面前时,雕像自然四溢的美,不知不觉间浸入了他的心田,使他的内心世界经历了美的洗礼。于是在刹那间,他挣脱出了卑污的精神泥沼,重新获得了挺起胸膛面对人生的意志和信心,实现了人格的重要升华。近二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于将米洛斯的维纳斯视为艺术美的伟大典范。
就一般而言,美是讲究整体性和有序性的。可是,米洛斯的维纳斯这尊令所有欣赏者折服的古希腊艺术杰作,竟然是残缺的。其双臂的遗失,不仅没有破坏甚至减损那永恒的审美魅力,反而似乎更突出了美的造型,也更能诱发人们的审美遐思。清冈卓行的随笔,正是基于这一事实而生发出来的。
《米洛斯的维纳斯》可谓“形散而神不散”。文章或追溯雕像重现人间的往事,或描述雕像优美绝伦的造型,或否定复原双臂的种种方案,或排斥关于“躯干像”的理论主张..似乎内容纷纭,头绪繁复,其实,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一个核心的观念而展开的。这个核心的观念就是:米洛斯的维纳斯雕像正因为“失去双臂”才“如此秀丽迷人”。
作者的见解十分新颖,体现了对美的特殊敏感和对艺术规律的独到领悟;不过,仔细琢磨思考,总感到不无偏激之处。作者着力凸现维纳斯雕像残缺之后的美,强调这种美乃是因双臂的偶然遗失才生成的。这固然尚可商榷,但确实基于鲜活的审美经验,迸射着睿智的火花。至于作者推向极端,由肯定雕像失去双臂的美,进而用“艺术的名义”否定雕像完整无缺的“真正的原形”,则显然失之武断。米洛斯的维纳斯残缺之前的原初状态,现今已无缘得见。我们欣赏失去双臂的维纳斯,实在是出于无奈。谁又能够确凿无疑地断言,损坏前的完整之美就绝对逊色于损坏后的残缺之美呢?其实,古希腊雕塑艺术杰作流传至今者,不乏基本完整的人体雕像。
我们所真正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为什么米洛斯的维纳斯双臂残缺,却依然放射着美的夺目的光辉?依然魅力无限?清冈卓行的随笔,就此提供了一种极其富于浓厚艺术气息的解释。他一再申说:“那失去了的双臂正浓浓地散发着一种难以准确描绘的神秘气氛,或者可以说,正深深地孕育着具有多种多样可能性的生命之梦。”“米洛斯的维纳斯虽然失去了两条由大理石雕刻成的美丽臂膊,却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抽象的艺术效果,向人们暗示着可能存在的无数双秀美的玉臂。”“米洛斯的维纳斯正是丢失了她的双臂,才奏响了追求可能存在的无数双手的梦幻曲。”简而言之,作者认为展示于罗浮宫的维纳斯雕像所独具的审美风韵,生成于有与无、虚与实的辩证关系。雕像原有的双臂,即使再精致,也只是美的形式的一种定型,是此而非彼,是一而非多,是有限而非无限。双臂的失去,固然损害了雕像的原始完整性,但同时也消除了定型的局限,于不经意之间开启了一扇连通漫无边际的想像空间的闸门,使无限多样的选择可能都获得了潜在的艺术生命。就是说,欣赏者面对缺失双臂的维纳斯雕像时,无形中已被引入了一个更为自由的驰骋想像的辽阔天地,从而拥有了更为充分的审美自主权。既然没有原初的限定,那么每一位欣赏者便都可以在想像中为维纳斯安置一双符合自己的审美个性和审美理想的美丽臂膊。有双臂,是实,作为审美对象是确定的,是特殊;无双臂,是虚,作为审美对象反而意味着无限种可能性,反而会上升为普遍。这就是艺术的辩证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作者将米洛斯的维纳斯的双臂残缺称为“一次从特殊转向普遍的毫不矫揉造作的飞跃”,“一次借舍弃部分来获取完整的偶然追求”。
生成虚的艺术空间,是美和艺术突破有限造型而通向无限彼岸的基本途径之一。中国古代艺术素有重虚的传统。绘画多留有空白,诱人联想,讲究“画在有笔墨处,画之妙在无笔墨处”(戴熙《习苦斋画絮》)。诗歌多言近意远,耐人回味,讲究“诗外有诗,方是好诗;词外有词,方是好词”(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被视为中国艺术极致的意境,其真谛就在于虚。然而,与中国古代艺术对虚的自觉追求不同,米洛斯的维纳斯雕像的虚,完全是偶然的结果。历史的劫难,夺去了维纳斯大理石的实的双臂,却又于冥冥中赐予了她无数双想像的虚的臂膊。是福?是祸? 难下结论。
艺术之虚,自有其诱导欣赏者在想像的天地中自由翱翔的审美魅力,然而却并非随意生成。真正的艺术之虚,是建立在艺术作品实有部分所具有的特殊艺术张力之上的。也就是说,只有当艺术作品实有部分充分凝结了艺术美并确能恰到好处地激活欣赏者的审美想像力时,才会有艺术之虚的诞生。显然,绝不是每一件残缺的艺术作品都能美丽动人,都能“孕育着具有多种多样可能性的生命之梦”。米洛斯的维纳斯是一个特例。正是由于她的存留部分极端精美,这才使得双臂的遗失显得似乎无关紧要,也才使得欣赏者关于双臂的种种遐想获得了重要的审美价值。
清冈卓行表示“无意接受雕刻领域躯干像方面的美学理论”。其实,这方面的艺术见解,对我们理解和把握维纳斯雕像存留部分的美,是有启发的。欧洲文艺复兴以来,众多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人像雕塑作品被陆续重新发掘了出来,而其中有些已经四肢残缺。雕塑家们发现,这类仅存人体躯干的雕像,造型反而更显简约,具备极强的体积之美。于是,便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观念:躯干是人体最重要的部分,最富于体积感,人像雕塑美主要就是躯干美;有时去掉四肢,可能产生强化躯干体积感的效应,从而获得更理想的审美效果。法国雕塑家罗丹、马约尔和英国雕塑家摩尔等,在艺术实践中都曾受到过躯干像理论的某种程度的影响。雕塑艺术是体积的艺术。躯干像理论对人体躯干的强调,实际上就是对体积的强调,因此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联系到米洛斯的维纳斯,雕像的双臂虽然缺失,但是裸露的上身和由衣裙垂褶所围裹的下肢浑然一体,体态略呈螺旋上升曲线,庄重典雅而又潜蕴着动感和活力,再辅以面部表情的沉静矜持,躯体块面圆润起伏,成功地实现了质料的凝重和生命的灵动两者的合而为一,使体积造型的艺术魅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躯干主体的体积美,如磁石般吸引了欣赏者的主要审美关注,于是,双臂的失去也就变得并非绝对不可接受了。
审美是尊重个性的,因此时常见仁见智;然而,一些非常个性化的审美感悟,却可能有普遍的启迪意义。清冈卓行对米洛斯的维纳斯的残缺之美的阐释就是如此。我们也许有这样或那样的保留,不过在读过这篇随笔之后,肯定会诱发更浓厚的审美兴趣,会比以前思考得更细,更深,更远.. (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1008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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