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变形记》的主题及艺术特征

学员：黄其兴

(保亭县加茂中学，保亭，572300)

摘  要：卡夫卡是一个极为独特的作家，一个病态的天才。《变形记》是卡夫卡的代表作，在西方现代文学史上，尤其是现代派文学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本文主要探讨《变形记》的“异化“主题及艺术上的表现主义特征，目的是对表现主义文学进行深入的了解、分析。

关键词：卡夫卡  “异化”主题  表现主义  寓言

        在西方现代文学史上，澳大利作家佛朗茨·卡夫卡（1883—1924）有着特殊的地位。他生前虽说十分寂寞，但死后却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从西欧到东欧，文学评论界曾经一度出现过所谓“卡夫卡热”。他的作品始终受到推崇，被称为表现主义的杰作，时代的先知。

        卡夫卡的一生平淡无奇。他出生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布拉格，自幼酷爱文学，中学毕业后，于1901年进入布拉格的大学专攻德国文学。对于卡夫卡的身世，德国文艺批评家龚特尔·安德尔曾经这样概括道：“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教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国语的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作为劳工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但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花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卡夫卡就是在这样陌生的世界里孤独地度过了一生。

      《变形记》不仅是卡夫卡的代表作，也是表现主义文学的杰作。作者以短小的篇幅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现代西方人的异化图。作者大胆应用夸张、象征手法叙述了一个寓言故事，以人化的动物真实地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及精神面貌。

一、《变形记》的主题

      《变形记》发表于1915年，是卡夫卡的代表作品之一，它首先引人注意的是作品的故事情节。小说描写了这样一个荒诞虚幻的故事：

       一天早晨，旅行推销员格里高尔从恶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但是，变形了的身体和四肢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起不了床，就赶不上早班火车，就要贻误公司的生意。如果被公司解雇，怎么挣钱养家呢？公司秘书主任因为他没有上班找上门来，父母瘫痪在床上，父亲则挥起手杖便打，把格里高尔赶回到自己的房间。

        格里高尔变形以后，生理上完全变成了甲虫，他厌恶人类的食物而喜欢吃腐烂的东西；他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或挂在天花板上。然而，在心理上，他仍然保持着人类的心理，能够感觉、观察、判断和思考。由于他在形体和生理上是个地道的甲虫。因此，家庭成员一方面盼望他仍能回到人间，挣钱养家，一方面又嫌弃他，厌恶他，整日将他关在房中。只有妹妹格蕾特出于义务感和同情心，尽量照顾他，给他送食物，清扫房间。由于在心理上仍然是原来的格里高尔，因此，他能够观察和体验到他的变形给家庭带来的巨大灾难。生理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日夜折磨着他。渐渐地，变了形的格里高尔不但不能替父母和妹妹分忧出力，而且成了家庭的累赘。最后，他被认为是“一切不幸的根源”，连一直怜悯他的妹妹都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弄走”。他自惭形秽，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要强烈。自此，他不再进食，被反锁在堆满家具的房中，直到有一天，作粗活的临时工发现了他干瘪的尸体。

        格里高尔死后，全家人如释重负。他的父母和妹妹辞退了房客和保姆，永远搬离了那座给他们带来不幸，心中充满了梦想和美好的打算的公寓。

        格里高尔由“人”变“”虫，预示着小人物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变形”乃是身不由己，是一切倒霉人物孤独和悲哀的象征。格里高尔“物化”后，生理上虽然完全变成了“甲虫”（即非人），但心理上仍然保留着人的心理，能观察、判断和思考。他知道自丢了职业，没钱养家，外人厌恶，家人嫌弃，从而给家人造成不幸。自己虽然生活在家人当中，却举目无亲、有苦难言，“再也没有特殊温暖的感觉了”，以至在苦闷和悲哀中绝食死亡。格里高尔的悲剧象征着资本主义社会中人异化为“非人”的普遍事实，揭示了当时社会中人性的扭曲，人格的丧失和生存的痛苦。故事表面看来荒诞不经，实则蕴含了丰富而深刻的内容，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1.它真实地表现了西方现代资本社会里人的异化

        在西方现代资本社会人被“物”（例如金钱，机械，产品，生产方式等）所驱使，所胁迫，所统治而不能自主，成为“物”的奴隶，进而失去了人的本性，变成非人。《变形记》主人公格里高尔的故事正是人异化为非人这一哲学生存现状。

        2.作品还表现了在现代社会里人的一种生存恐惧

        人变成甲虫，在这里象征着莫名其妙的巨大灾难的降临，这种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感觉表现了现代西方人的某种精神状态，尤其是进入20世纪以后，两次世界大战的灾难，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超级大国的军备竞赛，核战争的威胁，环境的污染，自然界生态平衡的破坏，这一切使人们对未来的命运处于一种不可知的恐惧状态之中。《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命运正反映了这种精神状态本质的东西。

         3.《变形记》还表现了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

         小说详细的描写了家人对他从关心到厌恶到必欲置其于死地的过程，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希望他恢复赚钱的能力到彻底绝望的过程。这是一个为家庭奉献了一切，却由于失去了原有的价值而被家庭抛弃的小人物的悲剧，这类悲剧在人情冷漠的现代社会里并不罕见。

         人，突然变成了甲虫，这实在是荒唐，而更为荒唐的是这只地道的甲虫，却具有美好的人性，它外表丑恶，内心善良。作者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荒诞而荒诞，而是有深刻的意义在里面，这就是深刻地表现了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异化”。

为适应表现“异化”主题的需要，《变形记》在艺术上也具有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

       二、《变形记》的艺术特点

        （一）善于营造幻象世界，但又融入精细入微的现实主义、甚至是自然主义的描写，现实和虚幻达到了天衣无缝的结合。

        这个特点在《变形记》中体现得尤为突出。法国作家纪德就认为卡夫卡的作品有相反相成的两个世界：一是对“梦幻世界自然主义式的再现，二是大胆地向神秘主义的转换”。

        人在一夜间变成了甲虫，这在现实生活中当然是不可能的，而这只甲虫还具有人的思想感情，这更不可思议。然而，就构成这样一个特殊材料而言，又无一不是现实的，格里高尔所处的家庭环境、社会环境、他的所思所想都是现实的。

       既然格里高尔一开始就丧失了说话能力及与人交往的能力，那么作者就把描写的方向深入到人物的内心，对格里高尔变形后的内心体验进行了冷静、客观、不动声色的细致描写。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这些极具现实感的心理描写：

        1．作者描写了主人公的灾难感

        格里高尔所从事的旅行推销员工作“一个累人的差使”，一大早就起床，长年累月到处奔波，饮食低劣且无定时。要不是为了攒钱还清父母欠老板的债，他早就辞职不干了。但是，还清欠债还得五、六年，他现在不能不低三下四、谨小慎微，惟恐老板开除。因此，他虽然已经变了形，变了嗓音，却不敢正视这严酷的事实，而认为这“纯粹心理作用”，是“重感冒的征兆”，是一种“幻觉”。直到秘书主任亲自出马，他才感到情势严重，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对灾难的恐惧完全控制了他的头脑，使他竟忘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竟然察觉不到秘书主任的惊慌神情，一面追赶着秘书主任，一面在心里发出下面一段令人心寒的哀告:“好吧，我立刻穿上衣服，等包好样品就动身。你是否还容许我去呢？你瞧，先生，我并不是冥顽不化的人，我很愿意工作；出差是很辛苦的，但我不出差就活不下去。你上哪里？先生，去办公室？是吗？我这些情形你能如实地反映上去吗？人总有暂时不能胜任工作的时候，不过这时正需要想起他过去的成绩，而且还要想到以后他又恢复了工作能力的时候，他一定会干得更勤恳更用心。我一心想忠诚地为老板做事，这你也是清楚。何况，我还要供养我的父母和妹妹。我现在景况十分困难，不过我会重新挣脱出来的。请你千万不要火上加油。在公司里请你一定帮我说几句好话”。

        格里高尔的恐惧心理已经压倒了他的正常感觉和正常思维。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保住在公司的饭碗，要保住饭碗，就绝不能让秘书主任抱着这样的心情回去，一定要留住他，安慰他，劝告他，最后说服他，一家人的前途全系于此，他不能不死缠着秘书主任，直到父亲把他赶进房间为止。这些描写是主人公内心感情的真实写照，具有很强的现实性。

         2．作者描写了主人公的孤独感

         格里高尔变形以后，和亲人们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被关在卧室里，平时家里谁也不注意他，他“再也没有那种特殊的温暖的感觉了”。连唯一同他接近的妹妹也跟他显得生分了，甚至说出“我们一定把他弄走”这样令格里高尔伤心欲绝的话。父亲的心肠似乎更硬，他已经不把格里高尔当人看待，一见他爬出房间，就把他打进去。至于家中的外人，对待格里高尔就更不像样了，女仆公开要求辞职、房客要求退租、老妈子则经常用棍子拨弄他，骂他“老屎壳郎”。变了形的格里高尔已经同人的世界完全隔离，他感到孤独寂寞。

        从以上的分析可看出，卡夫卡对格里高尔灾难感和孤独感的描写使用了写实的手法，真实生动。用写实的手法叙述反映现实的事件，让非现实的人物生活在现代的环境之中。现实的因素和非现实的因素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变形记》新奇怪诞的风格。

      （二）广泛的心理描写

        小说用许多笔墨写了变形后格里高尔悲哀凄苦的内心世界。格里高尔虽然变成了甲虫，但他的心里始终保持着人的状态，他忽然发现自己变成大甲虫时显得惊慌、忧郁；他考虑家庭经济状况时的焦虑、自责；他遭亲人厌弃后的绝望、痛苦。无不展示了一个善良的、忠厚、富有责任感的小人物渴望人的理解和接受的心理。只是这种愿望终于被彻底的绝望所代替，弥漫在人物心头的是无边的孤独、冷漠与悲凉。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的心理变化大致是这样的：

        1.格里高尔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大甲虫的惊慌、忧郁

        他回忆过去的生活，怨恨自己的“累人的差事”，为还清父债而苦干。他清醒地想到起床，赶车上班去。父亲发现他变成大甲虫，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赶他回卧室。他恭谦地恳求，尽快回屋，免得父亲生气。他忍辱负重，还不忘顺从父亲。

        2.为家庭经济状况焦虑，自我责备

        格里高尔失业在家，过着甲虫的生活，只能爬来爬去。但是他为家庭经济状况焦虑还想着给妹妹实现“美梦”。他想着，父亲老了，母亲生病，妹妹还只有17岁。他一听到家人出去做工挣钱，就“羞赧和伤心得浑身燥热”。他“受到了自责和忧愁的压抑”，“最后在绝望中，他觉得整个房间已经开始绕着他旋转起来，便掉下来摔在那张大桌子的中央”。

        3.受重伤后，被亲人厌弃而绝望，心态走向平和

        父亲把一只苹果砸在他的背上，连一直关心他的妹妹也一再说“我们必须设法摆脱他”。格里高尔“怀着深情和爱意回忆他的一家人。他认为自己必须离开这里，他的这个意见也许比他妹妹的意见还坚决呢”。格里高尔异常冷静，他在绝望而又平和的心境中绝食而死。面对变形，面对亲人的厌弃，面对死亡，格里高尔从惊慌、痛苦、绝望到最终平静地死去。从这一点看，他还是一个清醒、坚强的人。

        小说用内心独白、回忆、联想、幻想等手法，去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他不断地回忆、联想过去和今后的事情，不时由于恐惧焦虑、痛苦和绝望而产生幻想、幻觉，并且在自由联想中经常出现时空倒错、逻辑混乱、思维跳跃等，具有一定的意识流特征。

      （三）对比手法的作用

        为了突出“异化”的主题，卡夫卡在《变形记》中大量使用了对比的手法。

        1.爱与憎的对比

        格里高尔变形以后，还为家庭着想、担忧，充满着对亲人的关怀、体贴之情，直至死前还“怀着温柔和爱意想着自己的一家人”，并且愿意为自己的亲人而死。这同他父亲和妹妹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

        2.变与不变的对比

         格里高尔虽然变成了大甲虫，但是心并没有变，依然善良、热情、富有责任心。而他的亲人们虽然未变形却变了心，变得自私、冷酷、只考虑自己的私利。通过这些对比，表达了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评价，也更加深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本质的认识。

         在《变形记》中这种象征手法主要体现为象征性的情节。人变成甲虫就是一个典型性情节，它象征着资本主义世界中人异化为非人的普遍事实。

         总之，《变形记》是一篇预言式的小说，它以短小的篇幅向我们展现了一幅西方现代人的“异化图”。揭示了人类因为物质文明的发展导致了人类精神领域的空虚，以及人与人之间相互视为异类的异化状态。但《变形记》又不同于伊索寓言那样简单明了地反映某种哲理，某种训诫。它是一个具有特殊内涵的寓言故事，表达了一种生活现象的认识。这种认识，具有普遍性，不受民族、地域、时间的限制。作者企图通过这种非理性的创作对理性世界进行挑战。“虫形人”表达了他对现实世界的反思，提醒人们存在的意义、价值。揭示人类在文明进程中的弊病，以便引起“疗救的注意”。拯救我们的灵魂，找回在文明进程中遗落的人性，进而提出改进人类生存状态的要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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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延瓒主编《简明外国文学基础知识》，1984年5月第一版，贵重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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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明滨主编《二十世纪欧美文学简史》，2000年8月第一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5、吴晓东《20世纪外国文学专题》，2002年7月第一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6、克劳斯 瓦根巴赫《卡夫卡》181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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